法院工作五年整六年头,总有一些碎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,不知道如何将零碎的它们织成一片锦绣,让人一眼就看出它的好,这些零星的碎片就一直那么顽强的卡在那儿,像感冒时的喷嚏,打不出来,硬憋回去又会是一阵眼睛鼻子发酸。
“生活不可能靠喊口号就度过去,真实自有万钧之力”看到柴静《看见》中的这句话,我想我大概知道一点儿要怎么去写了。
关于纪律
三年前,正是整顿机关作风建设的关键时期,那时的我是一名司法警察,在楼下安检大厅值班时身体不自觉绷直,总有一种时刻等待人民监督的使命感。看到其他同事旋风一般忙碌的身影,突然冒出一个念头,想写一写那些“没有严格遵守纪律的同事们”,却一直没有成型。
小耿那时还是一名书记员,不爱说话,见面打招呼也只是笑笑,经常怀里抱着一个袋子,在大厅里等着送达。有那么几天,她总是在着装西裤下面穿着一双塑料拖鞋,拖鞋里面又套着厚的棉袜,初夏的季节里,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滑稽,我问她“脚怎么了”。她回答“脚上长了肉刺磨脚,随便贴了鸡眼膏,感染了,去医院,大夫给把坏的地方都剜了下来,上了药,才算完。”说完跟我摆摆手,穿着棉袜拖鞋,又匆匆的下乡了。
王小胖早我两年上班,之前是刑庭的书记员,院里记录的一把好手,现在怀孕九个月,在党廉办工作,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。本来就丰满身材的她,挺着又大又圆的肚子,是绝对塞不到那左胸前佩戴着法徽的庄严的黑色西服里了。她跟着入村入户扶贫,收着大家交的假条,坐电脑前一小格一小格的整理着全院第四季度的考勤记录,总担心自己哪个小格没看清楚,影响大家的成绩。上周我去交假条,盯着那圆滚滚的肚子看了看,摸了摸,晚上做梦便梦到小胖和我还有一个女同事一起加班,突然阵痛就要生了,我们两个拼命的驾着她上了救护车。第二天我把这个梦讲给小胖,加一句“早点请产假,不要再吓唬身边的同事们了。”她笑着回一句“烦人。”
关于加班
“等到几点?”“四点。”“还好。”“凌晨四点。”
“小王会计,我发现一个事儿,认识这么久,你今天最白。”
“是吗?可能是熬夜,掉了色。”
这是今年下预算后,我和小王会计的第一次对话。去年下预算的时候,我和她正在哈尔滨一起参加非全日制研究生考试,她考了第一天,当天晚上通知要下预算,她一直坐在电脑前等,直到第二天的考试就要开始了,她还没有弄好。“我今天不去考试了,不敢关机,这个预算太重要了。”成绩下来那天,我替她查分,政治79,后面两科0,我想每个参加过研究生考试的人,都知道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,查分第二天她扁桃体发炎,嗓子痛的说不出话来。
小田是新考的公务员,分到办公室。刚来到时候172的个头,也有130斤的体重。到了办公室以后,小田每天跑里跑外,跑上跑下,生生的给自己跑到了110斤。她管理办公用纸,整理文件,负责鉴定,还要给大会议室的座位套上新做的罩子,单位微信群里被@的频率第一,“@小田,我屋的门锁坏了”“@小田,我屋里灯还没换”她总是迅速的一一回应着。
小田家在临县,有一个3岁的儿子,一天晚上,小田约我去她租的房子包饺子,不知道是不是中国人骨子里的爱好,总觉得饺子里有一种家的味道。她说最近在忙院里的一份重要的材料,连续两周没休,一个安稳觉也没睡过,今天结束了,要吃点儿饺子庆祝一下。晚上7点多,眼看饺子要下锅,接到电话,材料需要改动,半夜12点之前必须送到市里,主任开车连夜去送。她趿拉着鞋,拽起风衣就出门了,一个小时以后,她回来了,煮好饺子,她吃了两个,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,先去躺一会,不到两分钟,轻微的鼾声响起。她骑着被子昏睡过去,走的时候我叫她,怎么也没叫醒,如果不是那微微的鼾声,我想我一定会拨打120。
关于司考
司考是每个法院人必须要过的坎儿。
柴静在做完汶川地震那期节目,后期评奖时,夏骏(“新闻调查”老制片人)发言评价,他顿了一下,说:“柴静是个漂亮姑娘。”底下人笑声嘘声四起。他接着说:“她自己也知道,所以老忘不了。”柴静抬头看她。“这次她忘了,所以节目好,这算她的成年了。”
莹莹、鑫磊、肖,我们四个非法律专业的门外汉一起复习,中午不回家,在单位食堂扒拉一碗饭的空档,还不忘讨论一下今天遇到的难题,刷碗的时候都掐着分,数着秒。上班洗脸是必须,放假可以不洗脸,护肤品一律全免,一切为了时间让路。午觉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,睡觉之前必须再看半个小时,把书放在枕头边上,一睁眼就能看见,才安心。那时候,我们应该都忘了漂亮,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姑娘。
白岩松有一次在安慰柴静时,说道“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,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。”肖有时矫情着问我“咱们的友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”,我想对于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我们,这句话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以上仅是我工作几年中脑海里积攒下来的碎片中的小小一部分,写不完,写不尽,因为每天又会看见新的,又在脑海中形成全新的记忆碎片。至于它们能赋予我什么,大概就是在写下这每一段文字后,面对或质疑或共鸣的各种声音时的心中坦荡。